整整16年,Tony Parker像一個旋轉木馬一樣在左側底線日復一日兜著圈子,他放下皮球,繞開許許多多替他擋人的隊友,最終跑到45度角,面前會有一座嚴嚴實實的山,替他遮天蔽日。

 

這13年間,一開始他甚至不需要掩護,到後來他能隨心所欲地利用掩護,到現在他開始離不開掩護,我們看著他起跑、看著他加速、看著他電光石火一往無前、看著他如今慢下來,掩護跟不上他就會被年輕強壯的對手截下,然後扔布娃娃一般把他的小身軀撞出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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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家里的老小總是最受寵的,然而Tony卻沒有這麼好的待遇,雖然我們聽著Elliott解說時親切地高喊:「助攻來自Tony!!!」彷彿在說自己的孩子或是弟弟,雖然我們常常看到Tim Duncan摸著他的腦袋,Manu Ginóbili摟著他的腰,三個人親如兄弟,但Gregg Popovich劈頭蓋臉問候全家的怒罵還在耳邊。他在馬刺一輩子小心謹慎、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但從頭到尾他都是GDP中最不安全的一個。Duncan會對Popovich的咆哮裝聾作啞充耳不聞,Manu甚至會不屑一顧地繼續進行他的幻想家事業,但Parker只能陪著笑臉說:「是是是,老頭子我就照您說的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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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長一段時間,Popovich和Buford都陰謀弄走Parker,雖然Manu也在10年傷病期間遭遇到了續約危機,但從未像Parker那般危險,換做一個普通人,早就對馬刺生氣了,早年不著調的時候,Popovich企圖用Kidd來取代Parker,09年爆發後傷病纏身,Popovich又妄想用George Hill取而代之,猶然記得那段日子里,人人都在念叨著交易Parker,親疏遠近,令人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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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Tony Parker依然傻乎乎地笑著,看上去從未把這些事情當回事。

Parker這麼多年的實力,是有起伏的,GDP三人都一樣,為了戰術的變化、新陣容的兼容、籃球理念的進化不斷改變固有打法,或增重或減重,或持球或無球。都經歷過個人能力的大巔峰和大低谷,而且不是一次,他們的生涯是曲線狀前進的,既不是一以貫之,也不是原地踏步。

Parker在馬刺新老交替的時刻來到球隊,全世界都是質疑聲,除了實力以外的資本為零,第一個賽季幾場比賽就殺入首發,算是少年成名,那時候他快得令人髮指,但他在季後賽受制於湖人的鐵桶陣,被Kidd一番修理,更是被Billups欺負得雞飛狗跳,這些事情,他日後都還了回去。但世界變化太快,Kidd、Nash、Billups剛剛老去,Chris Paul、Deron Williams又如絕代雙驕般出現,到如今Paul、Deron都有些老了,Westbrook、Wall、Irving這一幫子青年才俊又橫空出世。所以大家數來數去,總是忘了Tony Parker,即便他比他們更成功,對位勝多負少,拿到了更多的總冠軍。

人們不記得他曾經一個加速就能把Nash閃得釘在原地發呆,也不記得他迎著Shaquille O'Neal 上籃讓胖子撲空,更不記得他在07年總冠軍賽中翻江倒海的狂奔,LeBron James苦追不放卻被他站在地板上挑籃得手,更不知道他曾經一場比賽砍下過55分。大家更容易記住他被Kidd、Billups欺負,被Conley攆的滿地打滾,被Westbrook撞得人仰馬翻。沒辦法誰讓他總是傻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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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Manu那樣搏命好鬥、自尊敏感的傲嬌脾氣,他也從來沒有呆子的統治力,但他比誰都有親和力,他從未暴跳如雷吼過隊友,也不曾唧唧歪歪絮絮叨叨發誓我要還回來,他總是傻笑,法國人嘛,大家都懂的。只有最近兩年,他慢慢開始表達傷心和不甘,表達慾望和決心。2013年總冠軍賽之後,被問到那28秒,他說:「想起這件事,即使我活到95歲,也會在夢中哭醒的。」

13年夏天的歐錦賽,他幾乎是咬牙切齒拼盡全力幹掉了不可一世的西班牙,我從未見過Tony Parker如此像領袖一樣好鬥,也從未見過法國隊如此團結一致眾志成城像一隻球隊,看來馬刺和球員之間的影響是相互的。但之後決賽的對手弱一點了,Parker又傻笑著對Boris Diaw和Nicolas Batum說:「兄弟們,決賽靠你們了,我累壞了。」

14年季後賽,他一直拖著傷腿在場上做旋轉木馬,他被Calderon和Harris耗得精疲力盡,卻又用老球皮的狡猾戲弄了Lillard,但是在機械戰警一般的Westbrook面前,他扛不住了,他被界外斷球的時候,整個人被撞飛像個斷線風箏;Ibaka回來的時候,他驚慌失措像一隻受驚的兔子,突破的腳步都變得踉蹌錯亂。第六戰的時候,他的腿已經不能動彈了,只打了半場,Joseph的霸氣出場,Green的防守,Diaw的籃板和組織,Manu的絕命三分,Kawhi的神奇追帽,以及Duncan最後夢迴巔峰一般的統治內線,這一切拯救了馬刺,拯救了Tony Park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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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2015賽季總冠軍賽他打得很差——與他的實際水平相比,有一場投籃很鐵,失誤很多,他主動跑到場邊找Popovich說:「教練對不起,我打的是翔,對不起隊友們的努力。」老頭子拍著他的背說:「Tony,你是球隊的領袖,做你該做的,相信隊友。」

或許很多人只記得Tony最後一戰的七投零中,我卻記得他拚命地蹲下身子,雙腿死死釘住地板,兩眼圓瞪,像餓狗一樣死死盯著 James手中的皮球,不停地伸出小短手去撓一下,他在防守端和 James剛正面!!!看上去,詹皇的天威可以在一個啟動中就可以把這個小矮人碾碎,但Tony Parker不動如山,不換防,不退縮。最終詹皇傳球了。

賽後,禿子抱著呆子哭成了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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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2013賽季,Tony Parker例行賽MVP排名第二,僅次於 James,季後賽開始後受傷,總冠軍賽,拖著傷腿絕殺,那28秒前,他還投進了致命三分球,毫不誇張地說——欠他一個FMVP,或者說是MVP。若不是那28秒,現在完全沒必要討論誰是第一控衛。然而馬刺辜負了他的努力,丟掉了那個冠軍,也讓Tony丟掉了MVP和FMVP。傻乎乎的Tony Parker說過,他永遠記得被Ray Allen投進致命三分那個G6,他說:「哪怕我活到95歲,也會在夢中哭醒的。」

2013-2014賽季,他們終於奪冠了,但主角不再是他了,馬刺有了新的未來。2014-2015賽季,他傷病纏身,失去了速度,失去了精準的中距離投籃,他被拖著一條殘腿的Paul打爆,這似乎是一個輪迴。

他不再電光石火了,過去是回不去的,失去的就永遠失去了,追思和惋惜都是沒有意義的事情,人生不過是他的一個斜肩,不用晃動,不用CROSSOVER,不用任何華而不實的動作,一個陀螺轉,16年光陰就消失在傻乎乎的笑容里,聽Elliott解說時用渾厚的嗓音喊著:「Tony——Park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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