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24歲的Dirk Nowitzki痛苦地躺在美航中心的地板上時,現場觀眾的心情已經低落到了極點:球隊的王牌內線在西區決賽第3場這個關鍵的時間點,倒下了。
在這之前,那一季的小牛還經歷了許多不好的事情:
因為排位規則,聯盟戰績第一(和馬刺並列)的他們居然只能屈居西區第3,首輪的對手就是50勝的拓荒者;
首輪在3-0領先的情況下,他們被拓荒者連扳三局,並且在G7第三節結束時仍然落後2分,差點成了唯一一支3-0領先被翻盤的隊伍;
次輪對陣國王,他們再次打滿搶七,其中包括一場雙加時的險勝,這才涉險過關。
因此,當小牛在次節一度落後18分的不利局面下逆轉馬刺客場拿下西決第一場時,彷彿是一個歷經了烈火淬煉的戰士,之前的一切不過是命運的考驗。但此時,季後賽場均25.3分11.5籃板Nowitzki卻在一次搶籃板時被對面的Ginóbili不小心撞傷了膝蓋,就像戰士失去了他最重要的武器。
如果你經歷過那個年代,你很難不為這只球隊惋惜:在主教練Don Nelson的調教下,以Nowitzki、Steve Nash和Michael Finley這三駕馬車為核心的小牛(現獨行俠),是當時聯盟最華麗也最具爭議的球隊。
“進攻贏得票房,防守贏得總冠軍”“跳投隊永遠得不到總冠軍”在當時仍是各隊主帥信奉的真理,而老Nelson卻帶領著一支過於依賴進攻端火力(場均得分和得分效率都為聯盟第一)和三分投射(出手和命中都為聯盟第二)的隊伍,在2003年的春天挑戰著這些所謂的鐵律,帶著60勝的戰績一路殺到西區決賽。
考慮到羸弱的東區,眼前的馬刺幾乎可以說是他們冠軍之路的最後對手,可是當看著Nowitzki在隊友的攙扶下艱難的挪動著傷腿,除了絕望,你想不出有什麼詞可以更好地形容現場球迷的心情。
賽後的檢查結果顯示,Nowitzki至少要休息10-14天,根據已安排好的賽場,他不太可能趕得上西區決賽,更直接點的說法:原本以為近在咫尺的總冠軍,將因為這次傷病而徹底與小牛無緣。
但在95-102毫無懸念地輸掉G4後,1-3落後的小牛卻迎來了一個好消息:根據隊醫索約爾的檢查,Nowitzki的傷勢並沒有想像中嚴重,如果恢復得快,他完全可能參加後面的比賽。
剛剛成為小牛老闆不到三年的Mark Cuban無疑是最開心的人:既然隊醫都說能上了,那就趕緊上吧!於是他帶著隊醫的體檢結果走進老Nelson的辦公室,希望後者能安排Nowitzki在接下來的比賽中上場。
但老Nelson堅決地拒絕了Cuban的要求,為此雙方吵得面紅耳赤,最終不歡而散(甚至有消息稱兩人發生了肢體衝突)。作為主教練,老Nelson當然希望Nowitzki能夠上場征戰,可是在G4開打前的一次三對三訓練中,他認為Nowitzki的跑動和跳躍還是有很大問題,而同在現場的Cuban卻覺得德佬能夠上場,因此才安排了後面的檢查。
“他的傷沒有想像中嚴重,這點我們都很欣慰。但是!我不會拿Dirk的籃球生涯冒險,在他沒有完全康復前,我是不可能讓他上場的!”老Nelson解釋道,“他的健康是第一位的,但如果全都按照他的想法來,他每場估計得打個40分鐘。”
“我真的沒感覺到痛,但我能感受到我膝蓋有些不對勁。如果明天還是這樣,那我就不會上場。”被各種媒體描繪成“主動請纓求戰”的Nowitzki,也在這之後首次公開談及了自己的傷病。
當老大哥Finley用一場31分的神奇表現將系列賽重新拖回達拉斯打G6時,Nowitzki是否會復出的話題再次被拋出。 “我想系列賽越長,Dirk上場機會越大。”面對記者的追問,老Nelson只能這樣回答,“我想我們沒法做那些超出能力之外的事,治療傷病需要花一些時間,但是我們時間不多了。”
Dirk此時也跟恩師統一了戰線:“我才24歲,我還有很多比賽可以打。如果我33或者35歲了,我可能會選擇上場。但這才是我職業生涯的開始。”不過Dirk還是給了球迷最後一絲希望,“如果我們有機會闖入總冠軍賽,我可能會上場比賽,因為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康復。”
他的樂觀並非完全沒有道理:在G6第三節結束時,小牛仍然握有13分的領先優勢,但Steve Kerr神兵天降般連中3記三分,徹底澆滅了他們最後一絲希望。
這個結果也讓老Nelson受到大批人的口誅筆伐,如果Nowitzki上場,小牛還會輸麼?近在咫尺的總冠軍會拱手讓給馬刺?這樣的疑問和意見分歧也讓Nelson和Cuban鬧得不可開交,間接導致了他在2004-05賽季中途下課,但老Nelson至今還為他所做的決定感到自豪。他始終記得Dirk父親當時對他說的話:“我是Dirk的親生父親,但我只是他在德國的爸爸,我把他交給你,你是他在美國的爸爸,一定替我好好照顧好他。”
“因為我是Dirk在美國的爸爸,所以我更要為他職業生涯做長遠考慮,我不能讓他冒險,畢竟他還很年輕。”老Nelson解釋道。
傷病永遠是競技體育的一部分,哪怕是球員們在球場上是無所不能的超級英雄,但終究還是有自己的阿喀琉斯之踵,在傷病和榮譽之間,他們往往要做出抉擇:冒這個險,究竟值不值得?
在昨天勇士雖然在客場以1分優勢擊敗了暴龍,全身而退,不過他們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勇士核心杜蘭特復出之後僅僅打了不到12分鐘,就因為傷病離場。現在的消息是杜蘭特跟腱受重傷,本來就有傷病的杜蘭特臨時復出,直接打了首發,而且在首節比賽拿下11分的表現確實證明了他自己的能力,但是沒想到的是傷病來得太快了,杜蘭特二次傷病,這下已經沒有人再去指責杜蘭特不願意為球隊復出打比賽了。
球星在榮譽和健康面前,既可以根據自身利益作出最佳選擇,也可以為榮耀和夢想孤注一擲,但問題是,在所有人都在推動(甚至洗腦)他優先考慮光榮夢想之前,球星們身邊是否也需要有一個懂得這一切後果的人,能站在另一個角度,為他的身體和健康做長遠的打算,甚至提供保護?
在那年2-4輸給馬刺後,老Nelson將Dirk按在板凳上的決定受到諸多批評,現任《紐約時報》的專欄作家馬克-斯泰因當時還是《達拉斯時報》的記者,他在比賽結束後曾寫道:“我不認為Cuban和隊醫的想法有任何問題,Dirk明明就是可以打的。”
但在幾年後再次採訪Dirk時,這位記者才完全明白為什麼Dirk後來也承認“帶傷上場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選擇不上場是一個聰明的決定,誰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麼?”Dirk回憶道,“當你拖著疲軟的膝蓋,整個身體都擔負起了更大的壓力,你需要調整跑步姿勢,然後慢慢感覺到自己某個部位要撕裂了。”
某種程度上來說,正是因為老Nelson的堅持,才有了後來Dirk一人一城的佳話,才有了11年一季封神的傳說:你很難想像被迫帶傷作戰的Dirk會對球隊產生怎樣複雜的情緒,也無法預知未來的Dirk是否還能歸來。
遺憾的是,這個世界上有情有義的老Nelson太少太少,多的是無情的看客,他們試圖用自己的意志來影響他人的選擇,但承受這一切後果的,卻仍然是那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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