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從他們的聲音里聽了出來。痛苦。憤怒。對正義的絕望呼喚。

有6個孩子的29歲黑人雅各布·布萊克被威斯康辛州基諾沙市的警察連開七槍一事在NBA及其球員中掀起了巨浪。

「為什麼總是要走到我們能看到開槍的程度？」週一晚的詹姆斯問到。他才剛獲得一場季後賽勝利，但完全不能享受其中。

「我的情緒太亂了，」他說，就好像他需要為此道歉一樣。

次日晚，快艇主帥Rivers含著淚說，「我們一直愛國，但這個國不愛我們。」他的父親是一名警官。

週三下午，另一波浪潮在對魔術的首輪季後賽開始前席捲了公鹿更衣室。

「我來到球館的時候以為比賽是可以正常打的，」一位公鹿球員說。

公鹿教練賽前照常舉行了媒體訪問。Brook Lopez和Bledsoe等球員還在場上熱身。

但在G5開球前不久，公鹿改變了主意，決定不打。他們願意犧牲一場季後賽，讓對手、聯盟及全國其他體育聯盟的球隊和球員團結起來加入他們。

一位球員說，公鹿沒想到這件事會成為NBA內訌的導火索。

但這根導火索已經存在很長時間了。

很多人都有一種疲憊感——因為觀看槍擊案件的影片，因為聽到共和黨代表大會上的花言巧語，以及球員們感覺自己被囚禁在隔離泡泡中的情緒失控。

「我認為到週四（譯註：也就是今天）早上，球員們頭腦會更清晰，」一位球隊高層說，「但現在，沒人知道這將走向何方。」

NBA在週三推遲了三場季後賽。預期週四的比賽也會被推遲。週四上午11點，股東會召開緊急董事會。同時還會有另一場球員會議。除此之外，一切都只是猜測。

公鹿在沒有考慮他們的抗議會把NBA帶向何方的情況下就跳了出來。他們沒有與其他球員協商。沒有與聯盟或球員工會協調。當時魔術還在場上熱身準備比賽。

當公鹿很明顯不會走出更衣室參加比賽後，一名聯盟官員走過記者身旁並評價道：「哇，這可真是個歷史時刻。」

在更衣室里，公鹿球員與威斯康辛州副州長曼德拉·巴恩斯和檢察長喬什·科爾進行了視訊會話，這是由球隊老闆馬克-拉斯瑞和高級副總裁阿歷克斯·拉斯瑞牽線聯絡的。

在會話進行一小時後，錄像剪輯師佈雷恩-穆勒走出更衣室，為球員拿一塊能寫字的白板。

「他們只想知道自己能做什麼，」巴恩斯說。「我的意思是，他們對行動召喚都很感興趣。他們想要一些可以在短期和長期內做的切實可行的事情。他們想把罷賽作為第一步。」

巴恩斯告訴他們，他們應該「推動各級政府採取行動」。他們可以向州議員施壓，要求他們對警察改革法案進行投票，該法案是威斯康辛的州長托尼-埃弗斯在兩個月前提出的，但共和黨控制的州議會對此沒有回應。

球員們想知道為什麼對佈雷克開槍的警察沒有被逮捕。科爾試圖解釋說，調查還在進行，需要時間，但當他開車經過信號不好的區域時，他的手機斷線了。

公鹿在更衣室里待了三個多小時，才告訴全世界他們為什麼選擇不打比賽。

「我們很抱歉多花了一點時間，但我們認為作為一個團隊，我們最好進行一些頭腦風暴，教育自己，不要急於表達自己的情緒。」George Hill說。

正如巴恩斯所建議的那樣，公鹿表示：「在數月的無所作為之後，威斯康辛州議會必須重新召集會議，採取有意義的措施來解決警察問責、暴力和刑事司法改革等問題。」

其他五支球隊的球員在週三很快決定，為了聲援公鹿，他們也將進行抗議。

但沒人拿得出像樣的計劃——只有抗議——來展示NBA球員影響變革的力量。他們的決定導致WNBA、MLB、網球和MLS聯賽都出現賽事延期。

每個人都措手不及。整個下午，球隊老闆和管理層迅速發佈了支持球員的聲明。 但私下里，許多人想知道他們還能做些什麼。

球員們在週三晚組織了一次會議來討論所有事。剩下的13個隊都被邀請了。與會者稱會議的氛圍是激動和混亂的。但如此多的球員和教練聚集在佛羅里達州奧蘭多的一個酒店宴會廳里，討論如此重要的問題，也讓人感到具有歷史意義，這是NBA躲避COVID-19病毒的地方。

熱火前鋒Iguodala解釋說，社會變革必須通過政治行動來實現，而政治行動往往是乏味的。他問道，在座有多少人清楚加州將在週五對一項重要警察改革法案進行投票？在座有多少人連註冊投票都沒有做？工會可有這方面的數據，實際情況非常低。

火箭助教約翰-盧卡斯發表了一次激動人心的講話，講述了自他在NBA打球以來，球員們取得的進步。

「這是屬於你們的時刻，」盧卡斯告訴他們。他鼓勵球員們去和總裁蕭華及老闆們討論，要求他們利用自己的權力做更多事情。

聯盟的老闆們承諾會在未來10年里向一個基金會捐贈3億美元，這個基金會將為黑人社區創造經濟機會和賦權。但知情人稱，在上個月的董事會上，老闆們討論了是否要球員工會也做出貢獻的問題。

「他們認為聯盟能做什麼？」一位老闆問，「我們一直在全力支持。」

NBA從未遇到這樣的時刻。六年前，在快艇老闆唐納德-斯特林發表種族主義言論的錄音被曝光後，球員們曾考慮罷賽。但當蕭華將斯特林終身禁賽，他們就沒有那麼做。

這次是不一樣的。

在斯特林醜聞中，Rivers就一直代表快艇講話。他當時在舊金山大學的體育館召集了全隊，權衡了不參加季後賽首輪對勇士G4來進行抗議的利弊。而他現在的態度和當時一樣，認為打比賽會有更大的力量。

「天賦就是你們的力量，」Rivers在週三晚告訴球員。他鼓勵他們在會議結束後給聯盟提出三點明確要求來幫助他們採取行動，比如警察改革和問責，選民登記和支持。

一整天時間里，Rivers都在與工會主席保羅保持聯繫。他曾在洛杉磯執教保羅，一起帶領球隊度過了斯特林危機。

儘管他們的關係多年來發生了變化，但他們又回到了熟悉的合作關係，一起幫助球員度過眼下這場危機。

保羅呼籲球員在會議結束後團結起來，制定行動計劃，並清楚認識到如果賽季不能順利完成，球員和聯盟將面臨財政危機。

用一位聯盟高管的話來說，這些後果可能是「災難性的」。工會執行董事羅伯茨和高級顧問羅恩-克萊普納都在奧蘭多出席了週三的會議，他們解釋說，如果球員們決定不打剩下的賽季，他們明年的薪水可能會減少25-30%。聯盟也可能終止勞資協議，並在新勞資協議談判期間停擺，而與此同時，NBA還要承受冠狀病毒大流行帶來的經濟和社會壓力。

在3月11日Gobert的COVID-19檢測呈陽性後，聯盟試圖重回正軌，整個春天都在電話和影片會議中度過。

Bradley和工會副主席厄文領導了一場運動，要求聯盟暫停本賽季剩下的比賽，這樣就不會分散對社會正義和弗洛伊德事件引發的席捲全國的抗議活動的關注。

但最終，球員們決定繼續打，並誓言要在整個夏天和秋天利用他們的平台來呼籲人們關注社會不公。他們在賽季恢復後也的確這麼做了，在新聞發佈會上、在他們的球鞋、帽子、T恤和短褲上，他們也有更廣泛的行動，比如詹姆斯創立的「不止一張選票」組織。

在週三晚的會議上，最大的爭論是聯盟到底是應該在奧蘭多里行動還是去外面行動更好。

拓荒者後衛McCollum質詢了那些想要結束賽季安靜回家的球員，希望他們不要放棄這個平台。

塞爾提克的Jaylen Brown問他的同僚，「你們回家工作嗎？還是回家上前線？」Iguodala說，如果終止賽季，球員應該去肯塔基或威斯康辛州的抗議前線。不然停賽意義何在？

包括詹姆斯在內的多位球員發言要求老闆擔起更多責任，拿出實質性行動。

一些球員質問了公鹿為何在沒有諮詢其他球隊或球員的情況下突然罷賽。知情人說這些質疑製造了「緊張」氣氛。

公鹿的科沃爾表示他理解大家感覺被蒙在鼓里的沮喪。消息人士稱，字母哥為自己球隊講話。隨後布朗也站出來維護他們，說他們沒什麼可道歉的。

球員和球隊對是否繼續打比賽進行了投票。快艇後衛Beverley說，他認為教練們應該離開會議室，這樣球員才能自行討論和投票。

「有些人不想打，但也不願在教練面前說出來，」Beverley說。

Rivers表示贊成，帶著教練離開了。

但投票並沒有明確的結論。許多球員說他們想繼續打球，包括公鹿。許多則不想繼續。湖人和快艇的球員投票決定不繼續本賽季，包括詹姆斯在內的一些球員提前離開了會議。

這並不是一次正式的投票。只是一個清算的時刻，過了一天沒人會很快忘記。

「如果我們今天停止比賽，」一位高管在週三這樣問他的球員，「這能改變世界嗎？世界上其他人是不是看完就過了，而我們失去了我們的平台？」

另一位高管說，「我們問球員的問題是：你們不打比賽的目的是什麼？他們的答案差異非常大。我想這是每個人都尚在思索的東西。想要的結果是什麼呢？不打比賽能否得到這個結果嗎？」

要知道週四的情況是否會更加明朗還為時過早。但這一刻NBA走到了需要停止的地步。停下來思考，感受，和計劃。

又或者僅僅是為了喘口氣而已。